常远的电影处女作《温暖的抱抱》上映29天就卖了8个多亿,我也慕名去看这部轻松幽默温暖的小片。抛开散落在电影各处的逻辑漏洞,这确实是一部轻松幽默的“开心麻花”式电影。
常远饰演的男一号鲍抱有着严重的强迫症,故事也围绕着他的各种强迫行为展开。但是看完电影,似乎很难让人明白强迫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了温暖和拥抱,真的就能治愈强迫症吗?当然不是。
一、常远饰演的鲍抱到底怎么了?
影片讲述的是对整洁和计划有着超乎常人执念的鲍抱在遇到个性率真宋温暖、妙手“神经”贾医生和假仁假义王为仁之后,上演的一段阴差阳错的喜剧故事。
鲍抱是一个无计划不能活的人。他的一切行为都严格按时间和计划行事,有严重的洁癖,对整齐有着近乎变态的追求。
比如,他计划8点整出门,如果7:59分迈出家门,那么就要回头重新看看屋内,确认时间到8点整的一刻再锁门,多一分钟都不行。前一分钟还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自己的生活习惯,话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因为时间到了22:00整,这是他遵守了二十多年的睡觉时间。
洁癖主要体现在他第一次到宋温暖家,就带着橡胶手套、围着围裙,全副武装地动手打扫卫生。他当然知道这不合适,只是他实在不能忍受,一刻都忍不了。用指尖拈起一张纸巾小心地铺在宋温暖堆满了衣物的沙发上,然后更加小心翼翼地把一小块屁股放在上面。
鲍抱对整齐的要求最变态,自己的衣服要按照从浅到深的颜色逐一排好。宋温暖的鱼缸也被他划分出不同的区域,同一颜色的鱼只能在一个区域游动,不能乱串。外卖盒里的各种食物,要先按照不同类别排好再开始吃,所以胡萝卜丁2排,玉米粒2排,鸡肉丁2排......整齐到令人发指。
如果说这是鲍抱的个人行为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这些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他觉得孤独,不被理解,渴望与人交流但却做不到。培训学校的其他老师都把他当作怪人,避之不及,连跟他学钢琴的学生也经常不来。
看完电影,大家可能都知道鲍抱有强迫症。但强迫症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只要强迫自己长时间做一件别人不认可的事就是强迫症呢?当然不是。
这一点电影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我们可以从心理学上做出分析和判断。
二、怎么判断鲍抱得了强迫症?
强迫症又被称作强迫性神经症或强迫障碍,是神经症的一个类别。神经症在临床上有专业的评定方法,最重要的是判断求助者心理冲突的性质是常形还是变形。
变形的心理冲突主要有2个特点。
第一个是与现实处境没什么关系,涉及的是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由于夫妻感情不和产生的,属于常形的心理冲突,而像电影中的鲍抱这样,由衣服怎么叠放、几点几分出门等微不足道的小事产生的,就属于变形的心理冲突。
第二个特点是不是带有明显的道德色彩。比如常人认为只要不迟到就行,但鲍抱认为必须要在那一分钟到才可以。其实,早一分晚一分并不存在明显的道德问题,还有类似衣服怎么叠、工艺品怎么摆等都不是明显的道德是非问题。
基于这两点,可以初步判断,鲍抱的心理冲突属于变形冲突。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还要通过病程的长短、求助者精神痛苦的程度以及社会功能的影响程度,来判断求助者心理问题的严重程度。
片中的鲍抱20多年都是如此,远远超过1年以上,病程长;他感到孤独,不仅自己无法摆脱,任何人事物都无法改变他,他只好选择自杀,精神痛苦的程度已经严重到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对社会功能的影响也很大,同事拿他当怪人,没有人愿意上他的课,除了工作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鉴于此,可以判断出鲍抱的确是得了神经症。
著名心理学家许又新教授从类别上把神经症分为五种典型的神经症,强迫性神经症是其中一种。
判断是不是强迫性神经症,要看是不是强迫和自我反强迫同时存在,观念或冲动是不是源于自我,是不是有症状自知力且感到异常希望消除,同时无法摆脱感到焦虑和痛苦。
显然,鲍抱几乎都有,比如他不想帮温暖打扫卫生但他忍不住;这些观念都来自于他自己,没有人要求他;他知道自己有问题,在温暖带他找贾医生时,他接受了,希望自己能够改变;至于感到焦虑和痛苦就不用多说了,片中很多场景都反应了这一点。
因此,我们得出结论,鲍抱的确是得了强迫性神经症,也就是强迫症。
三、贾医生和宋温暖能治愈鲍抱吗?
电影在豆瓣的评分并不高,甚至还引起了很多心理医生和心理咨询师的不满,认为电影“把心理咨询室弄成了精神病院,还是刻板印象的精神病院”,认为“这部电影是对心理咨询工作者的侮辱”。
其实,大可不必这么激烈,并不是所有影视剧都能真实反应现实生活,更何况现在制作低劣的、脱离生活的作品数不胜数。
电影中也多少透露了一点心理咨询中对强迫症经常用到的方法——暴露疗法,认知行为疗法的一种。比如鲍抱被淋洗脚水、吃猪大肠、被拿走手表等等,但片中呈现得太简单粗暴,且完全不符合实际!在真实的心理咨询中根本不能也不会这么用。
现实中,心理咨询师要详细了解并准确评估求助者的真实情况,根据症状和程度与求助者沟通制定咨询方案,在实施的过程中随时观察调整......那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片中鲍抱的强迫症最后好了,但肯定与贾医生无关。他是名符其实的假医生,在片中主要负责搞笑,以及串起其他几个所谓的病人来帮助宋温暖和鲍抱,治疗鲍抱的强迫症?别逗了。
至于宋温暖,似乎的确是她的出现改变了鲍抱的生活,也间接帮助鲍抱解开了童年就埋在心底的心结。
但现实中,治疗强迫症靠的其实主要是药物治疗和心理咨询。这两样需要不同职业的人来完成——心理医生和心理咨询师。
人们经常会混淆这两个职业,误认为都是一回事。
其实心理医生一般是学临床医学和精神病学的,一部分也会学心理学。医院门诊接诊的,主要解决精神障碍,严重的神经症性心理问题,如精神分裂症、人格障碍、心境障碍等等,要开处方,通常还要给病人开药,严重的还会让病人住院治疗。
而心理咨询师主要是学习心理学,他们大多是在各个心理咨询机构工作,主要是解决一般心理问题、严重心理问题和相对较轻的神经症性心理问题。他们不能开处方,不能给求助者开药,更多的被定性为社会服务类人员。
但心理咨询师也有一套严格的伦理制度和咨询规范,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的,比如不能给亲戚、朋友、同事做心理咨询等等。
曾看到一个问题“有一个心理咨询师男友是什么体验”,不同的人体验不同,但他肯定不能给女朋友做咨询。
四、宋温暖一点用都没有吗?
宋温暖作为女朋友是没法治愈鲍抱的,但她作为鲍抱社会支持系统中非常重要的人,给予鲍抱的理解、支持、帮助、温暖和爱,对鲍抱恢复心理健康是有重要作用的。
鲍抱从小被教育皮肤上有很多细菌,所以不能拥抱。他羡慕别的小朋友和爸爸妈妈搂在一起做游戏,羡慕打雷下雨可以窝在爸爸妈妈被窝里睡觉。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向爸爸讨要一个拥抱时,爸爸遇车祸去世,妈妈也因此精神分裂去世。所以,他严格按照父母的习惯生活,绝对整齐、绝对干净、绝对守时。似乎不这么做,就是对父母的背叛;不这么做,就不能原谅害死父母的自己。这是鲍抱唯一和去世的父母建立联系的方式,但却成了一堵阻隔他与他人交往的厚重的墙。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片中,宋温暖因为要参加原创歌曲大赛,渐渐接受了鲍抱怪异的癖好,复赛结束庆祝时她甚至主动把瓶子摆整齐,按照鲍抱的标准。
鲍抱感受到她的温暖和善意,也开始学着接纳,庆祝进入决赛的聚会上,他学着温暖打嗝;第二次帮宋温暖整理房间,把红白两个小人重新摆成拥抱在一起的姿势。
片中真正让鲍抱放弃固有的观念、勇敢改变和突破自己的关键是一封信。在信中,父母坦陈也许自己是错的,他们也最终决定要像其他父母那样拥抱鲍抱。
那封迟到的信让鲍抱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一个怪咖,自己内心渴望拥抱的需求是正常的、是被接纳的。
他也决定不再拒绝身边的人,重新找到了宋温暖,即使被淋了好几盆洗脚水也没有放弃。
个体需要通过与环境中人物的互动来建立关系网络。这个网络被心理学上称作社会支持系统。
良好的社会支持系统能让个体从中获取情绪情感心理的支持,能够缓解心理压力,提高自身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和对变化的应对能力。
好在遇到了宋温暖,遇到了贾医生的那三个病人。有他们的出现,鲍抱终于不再孤单了。
写到这,差不多该结尾了。
但我还是想说:如果现实中真的有一个同样遭遇的鲍抱,那么他表现出来的症状和常远饰演的角色一定有很多、很大的不同,他可能需要吃药、需要心理咨询......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他还需要身边人的理解、支持、温暖和拥抱。
嗨,谢谢你看到这儿!好久没动笔了,我还是那个2年录制多期音频节目的播客晓夜,在写作的路上踽踽前行,期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