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分享的真实案例有两个特点:
第一,患者乐菱的患病根源非常清晰。她的父母夫妻关系不和,对孩子长期采取严厉而粗暴的家庭教育方式,要求高、贬低居多,对孩子非常缺乏认可和支持。此外,乐菱还遭遇过校园欺凌。她的抑郁症非常明显来自叠加性的心理创伤。
第二,乐菱有一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症状:她喜欢抠自己身上的伤疤,然后把还带血的痂疤放进嘴里吃掉,并觉得心里很舒服、放松。抠过的伤疤继续流血,等到结疤后,她再抠、再吃……简直是吃血痂成瘾啊!
按理来说,血痂没有精神活性作用,也没有镇静作用,不属于可成瘾物质,一般人还会觉得恶心、脏。乐菱为什么会控制不住地去吃,还当成了解压方式呢?背后有什么奇特的心理过程?
最近几天,我们详细分享乐菱的心理干预和康复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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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菱16岁,来自南昌,她前来面诊的经历也很独特。
乐菱的妈妈对我们比较了解,想预约面诊试一试。但乐菱的爸爸极力反对,认为不靠谱。妈妈压力山大,纠结过后决定瞒着爸爸偷偷带女儿过来。
当时,乐菱妈妈还邀请了一位好友作陪。这位好友有多重角色,她是一位精神科护士,也是乐菱的心理咨询师,乐菱对她比较信任。所以,妈妈的用意是让朋友根据面诊的过程提供一些建议,也有助于在旁稳定乐菱的情绪。
我们得知了这些特殊原因,又了解了一下这位心理咨询师使用的流派(采取认知治疗、精神分析和催眠疗法的综合方法),考虑到这位朋友对于患者来说是十分信任的长辈,而不仅是心理咨询师,最后同意她也参与面诊。
面诊中了解到,乐菱的父母由于受到各自原生家庭负面因素的影响,对待孩子的学业要求很严厉,孩子达不到目标时就训斥。教育孩子时缺乏耐心,方式粗暴,总拿她跟别人作对比,缺乏认可,总是打压、否定孩子的想法,甚至有过棍棒教育。
而且,乐菱父母的关系不好,经常吵架,有时父母吵完之后又把情绪发泄到孩子身上。尤其是她的父亲,性格比较急躁,语言暴力非常严重,从初中开始经常骂她“真笨”“胆小鬼”“丢人”“贱”,而且不允许孩子在家里哭,否则就对她冷暴力。
在这种家庭教育方式下,乐菱小学、初中成绩优异,但性格内向、胆小敏感,爱委屈自己讨好别人,而且对自己的学习成绩也非常苛刻,不断自我施压。初中时遭受过校园欺凌事件。
到了高中,她开始出现学习障碍,成绩下滑,她难以接受,引发了强烈的焦虑情绪,有自残行为。后来她无法继续上学,休学在家,觉得以前学习成绩好自己是有价值的,现在不能学习了,成了家里的负担,闲吃等死,老是自责。
复学后,她加入新的班级,但很快又无法坚持,对学校感到紧张,有社交恐惧,只好又回家休息。即使在家,她的学习也是间断性的,经常感到非常烦躁,尤其讨厌学数学,容易情绪波动、自我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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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乐菱的情绪波动有一定的时间规律。很多抑郁症患者的病情晨重晚轻,但乐菱往往到了黄昏时抑郁情绪加重,心情特别压抑、绝望,眼泪哗哗地就流下来了。
还有,她长期皮肤过敏,时好时坏,感觉痒她就一直挠,挠破皮并结疤后,她就把痂疤揭下来吃掉。她觉得这样心里会舒服一些,情绪得以缓解,于是无法自控地不断重复,在情绪焦虑时更加频繁。
她的胳膊、肩膀、背部、腿部,几乎凡是手能够得着的地方,她都抠了个遍,密密麻麻全是伤疤。而且因为她总是抠,所以伤口一直无法完全愈合。
乐菱复学失败后,妈妈终于意识到女儿罹患了精神心理障碍。她带医院的精神科,去过北大六院,也找过心理咨询师。孩子曾被诊断为抑郁症和焦虑症,可能精神科大夫认为她是非典型双相情感障碍,长期服用拉莫三嗪、草酸艾司西酞普兰和喹硫平。
虽药量不算很大,但拉莫三嗪和喹硫平对乐菱的记忆力有一定副作用,反而更加影响学习。而且,药物治疗无法很好地稳定乐菱的情绪,也无法解决回校上学的问题,而抠伤疤、吃血痂的症状也丝毫没有缓解。乐菱和母亲都非常希望能尽量少吃药、甚至不吃药。
经过面诊的交流,我认为乐菱明显遭受了来自原生家庭叠加性的心理创伤,主要是父母长期的打击、贬低、严厉粗暴的教育;学校负性事件导致的心理创伤也有,但总的来说不算很多,而且主要集中在学习方面。
妈妈了解到我们并阅读了很多文章后,她已经有了很大的自我反省、改变和提升,对孩子更加宽松、尊重,母女关系比以往亲密了一些。
但乐菱的爸爸仍然缺乏反省,甚至不认为孩子有精神心理问题。孩子无法上学,他非常不满意,容易在家发脾气、摆臭脸。乐菱曾对妈妈说:“我真想杀了我爸爸!”
我明确指出,爸爸对乐菱造成那么多心理创伤,但严重缺乏自我反省能力,对我们也不认同,连面诊都不愿意来,可想而知后续的家庭干预更难进行。即使乐菱接受我们的系统化心理干预,康复难度也较大,如果后续继续遭受来自于父亲的叠加性心理创伤,复发的可能性较高。所以,乐菱其实不太适合接受我们的心理干预。
乐菱妈妈也问了心理咨询师朋友的意见。这位朋友觉得我面诊时的分析有道理,但她对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技术(TPMIH)实在闻所未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认为难以给出具体建议,让乐菱的妈妈自己选择。
乐菱的妈妈又陷入了纠结,心理咨询师朋友无法提供意见,我们又准备婉拒。后来她把心一横,决定无论丈夫是否同意,她一定要让乐菱接受我们的心理干预。她多次向我们表达强烈意愿,说乐菱面诊后也对我们非常认同,请求我们收治。
当时我们也纠结,孩子的父亲不知情、不同意,即使干预了,效果也可能不稳定。面对母女俩的高度信任,我们最终同意了,但一再向乐菱妈妈说明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会影响干预效果,妈妈给予了理解。
幸运的是,后来乐菱妈妈不断跟丈夫沟通,做思想工作,爸爸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家庭教育方式可能有问题。他对孩子的要求稍放低了些,说话时有了基本的尊重和礼貌,也初步同意后续过来接受家庭干预。
现在回头看,乐菱的妈妈当初的决定虽然有风险,但从结果来看是利大于弊的。这不是凭运气,而是她的果断、智慧和付出,先拼尽全力为孩子争取了心理干预机会,再循循善诱说服丈夫,尽量减少后患,这一点真的难能可贵。
在排队等待心理干预期间,乐菱妈妈不时通过